话剧《樱桃园》：北京人艺跳出舒适区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5-12-27 21:42

以《海鸥》与《仲夏夜之梦》两部作品连续两年在北京人艺国际戏剧邀请展中引起强烈关注的格鲁吉亚导演大卫·多伊阿什维利，擅长以独特的舞台呈现与巧妙的解读视角重构世界经典。为了纪念焦菊隐诞辰120周年，北京人艺特邀大卫导演，为剧院执导了由焦菊隐先生翻译的契诃夫名剧《樱桃园》。这场跨越国界的艺术合作，成为北京人艺跳出舒适区的一次勇敢实践。

北京人艺话剧《樱桃园》剧照，李春光摄

北京人艺对经典剧目的演绎，向来以尊重原著、深挖文本肌理著称，但也难免形成相对固定的阐释范式。大卫导演打破这种“路径依赖”——他并未颠覆《樱桃园》的故事主体框架，却精准捕捉到文本中被忽略的普世命题，将“樱桃园”从物理意义上的19世纪俄国贵族庄园，升华为“每个人的童年与过去”的精神象征。这种解读剥离了地域与时代的隔阂，让当代观众看到自身对过往的眷恋、对告别与新生的迷茫，实现了经典与当下的深度对话。

表演形式上，导演将俄罗斯戏剧体系的情感表达张力与欧美戏剧的先锋表现力熔于一炉，为北京人艺的表演注入了全新活力。在这版《樱桃园》中，满台的肢体表达、强烈的情绪碰撞，以及“闹剧感”的精准营造，跳出了人艺熟悉的表演语境。剧中人物的孤独与漠视被放大，很多时候，所有人都在各说各话，声音交织重叠，无人真正倾听。这种对人性隔阂的极致呈现，既忠于契诃夫原著的精神内核，又以更具冲击力的形式，戳中了当代人情感疏离的痛点。演员还经常冲下舞台，在观众席中表演；即时摄影与多媒体的结合，让镜头聚焦演员细微的情绪，并且表达出更丰富的人物关系。这些打破传统观演关系的手法，增强了舞台的表现力与观众的沉浸感。

北京人艺话剧《樱桃园》剧照，李春光摄

这版《樱桃园》的舞美与妆造非常出众，以符号化、现代化的设计语言，构建了一个既具视觉冲击力又富含隐喻的舞台空间。倾斜的地板，滑动的椅子，倾盆的暴雨，炫目的灯光，都极具视觉冲击力；粉笔画与投影技术的结合更是点睛之笔，打破了现实与虚幻的边界。第一幕众人勾勒门窗树木，眷恋“回不去的旧时光”；第四幕粉笔痕迹延伸至整个舞台，寄托对“新未来”的虚妄幻想；最后满台如同呼吸般的花朵，更是让契诃夫笔下的怅惘与眷恋，化作轻盈又厚重的诗意童话。杜邦纸材质的服装不仅兼具质感与实用性，禁得起演员各种肢体表达的折腾；其黄、白、灰、黑四色递进的设计，也形成了强烈的象征体系——从秋日收获的繁荣到冬日的萧索，再到初春的虚妄与最终的彻底死亡。这些充满诗意哲思与当代感的设计，突破了北京人艺舞台常见的写实舞美风格，给观众带来了耳目一新的视觉感受和心灵震撼。

北京人艺话剧《樱桃园》剧照，李春光摄

在这样的舞台上，北京人艺的演员们放下了熟悉的表演范式，尝试以导演的创作思路和表达风格，将角色的内心挣扎与人性矛盾通过极具爆发力的表演传递给观众。虽然这样的表演风格与他们长期遵循的斯坦尼式体验派表演方法大相径庭，目前演员们的表演状态还未能都达到真正的收放自如、张弛有度；有些习惯人艺以往舞台风格的观众也不太适应这样的表现形式，但北京人艺这种跳出舒适区的勇气与实践值得肯定。当演员们在体能与心智的双重挑战中探索新的表演语言，人艺的表演体系也获得了生长的可能。

北京人艺话剧《樱桃园》剧照，李春光摄

大卫导演的才华与创意有目共睹，但他的几部作品看下来，也会发现其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比如一些屡见不鲜的表现手段重复性使用太多，在对整体节奏把控上有时显得拖沓；对剧目和人物的理解诠释上虽有独到的诠释，但有时缺少必要的逻辑。他的作品更适合于对原著非常了解的观众，会从中发现很多颠覆或重构的乐趣，但对不清楚原著情节人物的观众，容易看得一头雾水，无法理解导演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但北京人艺作为中国话剧的标杆，不甘于沉溺于成熟创作范式形成的舒适圈，而是以《樱桃园》为契机，主动拥抱多元文化视角与先锋艺术表达，彰显了人艺在经典重排中寻求内生动力的自觉。因为一座剧院的生命力，既在于对传统的坚守，更在于对创新的包容。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记者：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