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声专栏：《章八元的诗才和雁塔题名的荣耀》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5-12-02 03:12

章八元的诗才和雁塔题名的荣耀

刘春声

读菊斋文章，才知道唐代有个叫章八元的人，因为在都城长安慈恩寺大雁塔题了一首诗，迅即爆火，居然引得元稹和白居易两位诗坛大咖前来观赏，要知道当年在大雁塔题过诗的举子可不在少数啊，这还不算，这两位大咖认为大雁塔里除章诗外，其他的都是平庸之作，竟叫来慈恩寺的和尚将它们统统撤除，只留这一首，这就不能不让人对作者刮目相看了。

闲话少叙，先睹为快：

十层突兀在虚空，四十门开面面风。

却怪鸟飞平地上，自惊人语半天中。

回梯暗踏如穿洞，绝顶初攀似出笼。

落日凤城佳气合，满城春树雨濛濛。

——章八元《题慈恩寺塔》

怎么样？别的不说，这首诗在写景状物上确实功夫独到。我因在西安读书时多次登临大雁塔，对章八元的描述很是感同身受。

头一句“十层突兀在虚空”，首先证实了大雁塔曾高十层的史实。现在我们看到的大雁塔是七层，塔高64米，当年应该是都城长安的最高建筑。但大雁塔最初高仅五层，是为供奉玄奘法师由印度带回的佛像、舍利和梵文经典而建造的。史书上说武则天长安年间（701—704）年间，由武曌及王公施钱，加建至10层，后经兵火仅剩7层。章八元的诗应该就是在武曌加建大雁塔后不久写的，所以当时他看到的大雁塔是十层，说的明明白白，证实了历史记载的不谬。

第二句“四十门开面面风”也是照实写来，塔高十层，每层四个门，加起来就是四十个门。中国的汉字主要由象形和会意演变而来，所以字就是画，看文字就能联想到一个个场景或画面，请看接下来的两句：

却怪鸟飞平地上，自惊人语半天中

是不是画面感十足？人站到塔的最高层举目望去，以为鸟是在脚下的地上飞翔，这已是一种奇特的感觉，而对于鸟来说，又因忽然听到半空中有人说话而惊憟，所以才有自惊一语，这正是诗人在运用夸张的修辞，用来描写平时不常体会到的感受，这也是全诗最精彩的两句，写大雁塔的高大，诗人中没人写得过他。

接下来的四句“回梯暗踏如穿洞，绝顶初攀似出笼。落日凤城佳气合，满城春树雨濛濛。”也都给人以强烈的画面感，特别是对于没有到过大雁塔的人，通过读诗，就能想象到一个登塔人的感受和心情，我做为一个熟悉大雁塔的人，深为作者精准的观察力所折服。

查了一下有关章八元的记载，让人大跌眼镜，大历六年（771年）章八元考中进士后，只在江苏句容县当了一个主簿，也就是个秘书长吧，并没有在仕途上大展宏图。不过章八元毕竟还获得过雁塔题名的殊荣，这也是他一生中的高光时刻。全唐诗收录了他的诗作六篇，作为一个文人，作品能跻身全唐诗，也是值了。

章八元雁塔题诗和雁塔题名的时俗有关，据说雁塔题名首开先河的是唐中宗神龙年间的张莒游，他得中进士后畅游慈恩寺，一时兴起，将名字题在大雁塔下，此举引得文人纷纷效仿，尤其是新科进士更把雁塔题名视为莫大的荣耀。此后凡新科进士及第，除了戴花骑马遍游长安之外，还要参加国宴，然后登临大雁塔，推举善书者将他们的姓名籍贯、及第的时间及诗作用墨笔题写在墙壁上留念，象征由此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在历代雁塔题名的人当中，最有名的当属27岁一举中第的白居易，他踌躇满志登上大雁塔，写下了“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诗句，得意之状，表露无遗。

在古代，雁塔题名对于文人学子是梦寐以求的，这个唐代的盛举，到了后世演变为一句成语，成为激励学子刻苦用功，早登龙门的经典故事。和雁塔题名对应的还有一句成语：蟾宫折桂。说的是有一次晋武帝命雍州刺史郄诜给自己的业绩打分，郄诜没有具体回答，而是巧妙地打了一个比喻：“我就像月宫里的一段桂枝，昆仑山上的一块宝玉。”用以形容自己还算的上是一个比较出众的人才，这就是“蟾宫折桂”的出处，蟾宫就是月宫，郄诜的自褒得到晋武帝的嘉许。唐代以后，科举制度盛行，蟾宫折桂便被民间用来比喻考中进士。当年白居易考中进士并拔得头筹后，他堂弟白敏中随后也中了第三名，白居易写诗贺道：“折桂一枝先许我，穿杨三叶尽惊人。” 自负的大诗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