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倔强，和“达则兼济天下”渴望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5-06-24 13:46

白舍人见酬拙诗因以寄谢

刘禹锡

虽陪三品散班中，资历从来事不同。

名姓也曾镌石柱，诗篇未得上屏风。

甘陵旧党雕零尽，魏阙新知礼数崇。

烟水五湖如有伴，犹应堪作钓鱼翁。

咏拙

白居易

所禀有巧拙，不可改者性。所赋有厚薄，不可移者命。

我性愚且蠢，我命薄且屯。问我何以知，所知良有因。

亦曾举两足，学人蹋红尘。从兹知性拙，不解转如轮。

亦曾奋六翮，高飞到青云。从兹知命薄，摧落不逡巡。

慕贵而厌贱，乐富而恶贫。同此天地间，我岂异于人。

性命苟如此，反则成苦辛。以此自安分，虽穷每欣欣。

葺茅为我庐，编蓬为我门。缝布作袍被，种谷充盘飧。

静读古人书，闲钓清渭滨。优哉复游哉，聊以终吾身。

白居易的《咏拙》与刘禹锡的《白舍人见酬拙诗因以寄谢》均以“拙”为诗眼，但两位诗人对“拙”的诠释与人生投射截然不同，体现了中唐士大夫在仕隐抉择中的精神分野。以下从“拙”的意象内涵、情感投射、哲学意蕴三个维度进行对比分析：

一、“拙”的意象内涵：从自嘲到自傲

白居易《咏拙》“拙”是诗人对自我性命的坦诚解剖。开篇即以“所禀有巧拙，不可改者性”奠定宿命论基调，将“拙”定义为与生俱来的天性（“性愚且蠢”）与不可抗拒的命运（“命薄且屯”）。诗中“学人蹋红尘”“高飞到青云”的尝试，均以“从兹知性拙”“从兹知命薄”告终，强化了“拙”的不可逆性。此处的“拙”是自我否定的标签，是士大夫在仕途挫败后对自身局限的清醒认知。刘禹锡《白舍人见酬拙诗因以寄谢》“拙”成为诗人对抗世俗的价值宣言。诗中虽未直接以“拙”自况，但通过“虽陪三品散班中，资历从来事不同”的对比，暗含对“拙”的另类诠释——与“甘陵旧党雕零尽”的官场倾轧相比，“拙”是保持人格独立的智慧。尾联“烟水五湖如有伴，犹应堪作钓鱼翁”更以范蠡归隐的典故，将“拙”升华为超脱功名的精神境界。此处的“拙”是自我肯定的勋章，是历经宦海沉浮后对生命价值的重构。

二、“拙”的情感投射：从困顿到超然

白居易《咏拙》“拙”承载着诗人对现实的无奈与妥协。诗中“慕贵而厌贱，乐富而恶贫”的世俗欲望与“性命苟如此，反则成苦辛”的宿命论形成尖锐冲突，最终以“葺茅为我庐”“闲钓清渭滨”的归隐生活作为解决方案。这种“拙”是士大夫在理想破灭后的精神退守，是“穷则独善其身”的儒家伦理的实践，但“虽穷每欣欣”的自我安慰难掩内心苦闷。刘禹锡《白舍人见酬拙诗因以寄谢》“拙”成为诗人对抗孤独的精神武器。面对“名姓也曾镌石柱，诗篇未得上屏风”的官场失意，刘禹锡以“魏阙新知礼数崇”的豁达消解落差，更以“烟水五湖”的想象构建超越现实的乌托邦。此处的“拙”是士大夫在逆境中的精神胜利法，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倔强，暗含对“达则兼济天下”的隐秘渴望。

三、“拙”的哲学意蕴：从宿命到抗争

白居易《咏拙》“拙”是道家“安命”思想的诗化表达。诗中“不可改者性”“不可移者命”的论调，与《庄子·德充符》“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的哲学一脉相承。白居易将“拙”视为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则，通过“静读古人书，闲钓清渭滨”的隐逸生活实现与命运的和解。这种“拙”是士大夫对政治黑暗的消极抵抗，是“独善其身”的生存智慧。刘禹锡《白舍人见酬拙诗因以寄谢》“拙”是儒家“中庸”哲学的现实演绎。刘禹锡虽处“三品散班”的闲职，却以“资历从来事不同”的清醒保持政治距离，又以“诗篇未得上屏风”的自嘲消解功名焦虑。尾联“犹应堪作钓鱼翁”的归隐之思，实则是对“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儒家处世哲学的践行。此处的“拙”是士大夫在仕隐之间的平衡术，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灵活变通。

结语：两种“拙”态，两种人生

白居易的“拙”是困顿士人的精神自画像，折射出中唐文人面对政治乱局的普遍焦虑；刘禹锡的“拙”是傲骨文人的精神宣言书，展现逆境中不屈的生命意志。前者在“拙”中安放灵魂，后者以“拙”为武器战斗——两首诗如同镜子的两面，映照出中唐士大夫在仕隐抉择中的精神光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