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伴清辉共舞

原标题：流萤伴清辉共舞

流萤伴清辉共舞

□林空

月光澄澈，洒落窗沿，铺满了细碎的银光。后山竹影婆娑。对偏僻安稳的村庄而言，这只是寻常，连时不时的停电都显得平淡。但在停电的夏夜，萤火虫出现，却是不可多得的惊喜。

蛙声四溢，蝉鸣不歇，蒲扇轻摇，稻田因风的到来热闹非凡，小院外流萤伴着清辉和风共舞，就像是黑夜中流浪的精灵。

我第一次知晓萤火虫的名字，是从“守村”阿公口中听闻的。当时他已近八十岁高龄，口齿依旧清楚，只是有些耳背。整天坐着村口老榕树下的草垛上发呆，来往的村民见到他，会习以为常地打招呼，他也会乐乐呵呵点头搭话。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外号，但直接这样喊长辈，总归不礼貌，于是我随着邻家的阿姐一起喊他“叔公”。

我曾好奇他整天坐在那，是在看些什么，是电线杆上梳理毛发的几只麻雀，是榕树叶子旋落的轨迹，抑或是天边的云卷云舒？无从得知。我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但他却总是笑笑不说话，很是神秘。直到某个中秋夜，我才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有了些许猜测。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中秋夜，月亮特别大，特别圆，也特别的亮，丝缕的云缠绕聚拢，不时又别离。院子的大铁门打开了，门口两个红灯笼随风摇晃着挂穗，似是在给谁引路。

饭后，在坪院中摆上两张桌子，还有十几张自制木椅，全家都在享受难得的团聚，赏圆月吃月饼，听蝉鸣触山风。

麻将一上桌，左邻右舍闻声而来，在院中“切磋”，那时我第一次觉得，原来，爸爸妈妈玩起来也像个小孩。

姑妈和小婶婶品茶闲聊，小叔教弟弟妹妹玩轮滑，我和姐姐边吃月饼边继续未了的跳棋，几位叔伯杯邀明月笑谈人生，爷爷奶奶则是笑容满面地倚在躺椅上轻摇蒲扇，这些都被举着相机的姑父一一记录了下来。

就这样，此方小院欢笑声不断，但可能是跳棋玩得有些厌了，院外在此时变得格外的具有吸引力。于是，在家长们的准许下，我和一群同龄的小孩跑出院子玩。

缀满星辰的夜里，皎洁的月倾洒柔光，和着每家每户的灯笼，照亮世人回家团圆的路。

在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村道上，村口显眼的黑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好奇地噔噔噔地跑过去，发现黑影果真是“守村”的叔公。没想到团圆夜里，他依旧如此执着。

等到凑近了才发现，并非只有他在榕树下。除了他，还有群一闪一闪发着光的小飞虫正围绕着他翩翩起舞。只是那点点荧光相比银辉显得格外微弱，只有走近才能瞧得分明。

许是看出了我的惊奇，略带酒气、脸颊泛红的叔公难得开了金口，莫名动容地看着纷飞的流萤，咧着嘴笑眯眯地絮叨。

时间至今也过了好几年了，有些久远，我也不是很记得他说过的话，大致是个“魂魄化萤”的故事。可人死后的离散之魂，真的会化为萤火虫吗？

我并不知道。但，许是年龄尚小，又或是其他什么，我相信了它是真的。

某次凑巧，我才从阿婆们闲聊中知道，原来叔公的妻子去世在十几年前的某个仲夏夜，头七那晚他睡不着在村口徘徊，等来了从稻田飞来的萤火虫，自此常在村口发呆。

我知道了叔公的秘密。很意外，但好像又那么自然。

后来又过了好些年，叔公也在一个夏夜去世了。他的头七，我没能到村口逛逛，那晚弦月当值，天上只有几颗星星点缀，院门口一片暗幽，爷爷奶奶不让我出门。所以，很遗憾，没能亲眼证实他的说法。

但我希望那是真的。

他会追随着他思念的妻子，化为流萤，团圆重聚，栖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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